作者：北醫畢業生 林均賢
上個月畢業典禮，會場正面迎來一位熟悉的壯年男子：大大的肚皮、略少的頭髮，以及充滿喜感的笑容。他是我的體育老師李政吉。也就是我們口中的哈姆老師。
好久不見了，上前合照一張，加上一個大大的擁抱，話說的不多又回到座位上，等著典禮開始。卻不禁想起大學七年，連續修了五學期哈姆老師的游泳課，腦海中浮現一幕幕鮮明的記憶，彷彿電影分鏡，不分先後地一擁而上。
隨著記憶，我衝出了沉悶的會場，回到好幾年前北醫的夏天，在體育館 B1 門口，跟著同學排隊、聊天，等著換衣入池。踩著萬年夾腳拖，發出吧噠吧噠的聲音，氤氳的空氣中混和著朦朧的聲響與氯水的氣味。
大家注意，這是…錯誤的示範！
「今天要跟大家教的是跳水。來，林均賢出來，你先跟大家示範一下，上學期教過你了！」哈姆老師冷不防轉過頭來看著我說，完全都還沒講解。
眾目睽睽下，我硬著頭皮，走到岸邊，撲通一聲，濺起了好大的水花。
「Ok 非常好，大家注意，這是…錯誤的示範！(全場大笑)」哈姆老師露出一抹奸詐的微笑。
「好，現在，我來跟大家示範正確的版本，大家仔細看好囉…」哈姆老師一下水，立刻成為水中小白龍，帥氣瀟灑的泳姿讓男女同學驚呼不斷。
「欸林均賢，你跳水怎麼這麼醜阿？不是教過你了，頭要先下去，你好像墜樓欸！嘿嘿嘿~」說完後大笑。
名師出高徒
「欸林均賢，你的蛙式怎麼游成這樣，不太會動，好像快溺斃的樣子。」
「再教一次啦！名師出高徒，不要放棄我嘛~」我說。
「吼，腳要勾，這樣…雙腳併攏一起勾回來，ok？還名師出高徒勒…」哈姆回答。
「我是在稱讚你啊…你看我再游一次，這樣…勾…有好一點嗎？」我問。
「進步一點點，但還是很醜。」
「阿算了，大概是沒救了。」哈姆臨走前再補一句三國時代蜀國大將常山趙子龍的拿手絕招：回~馬~槍，差點一槍斃命！
卻看到在水中一個瘦瘦扁扁的北醫青年，強忍著心靈的傷痛，緩緩游回對岸。
奇妙的緣分
哈姆老師常常嘲笑我，把我當作當眾恥笑的對象。我除了練就一番輕霜露而狎風雨，歷經風霜的臉皮，也經常趁機回擊，取笑他的肚子和禿頭。
下課停戰期間，也常常一起吃頓飯，搭配一些不三不四的話題，建立起師生間多年奇妙的友誼。
但是，除了經常飽餐一頓，為何我如此喜愛哈姆老師，每學期必選他的游泳課，我想了很久一直說不上來，也許也不過是一種直覺吧？
打從第一次的游泳課，憑著直覺我覺得這個老師好，課就一直修下去。就跟我大一大二最好的朋友，也是憑著直覺，成為我大學時代、甚至是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一樣，哈姆在我心中亦師亦友，也許早就被自己認定，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。
在陸地上，隨著年級的增加，有課業的壓力、有社團的壓力，有各種準備與應對。雖然過得不錯，卻一直活在裝備、作戰、再裝備與再作戰的焦慮。經常陷入不知為何而戰的困境、看不清楚未來的方向而困惑不已。
而在水中，脫了衣服、戴上沒有度數的蛙鏡，悠游在兩種介質之間，或者跟同學聊天、或者跟哈姆老師禮尚往來等等，手腳雖不甚協調、看出去都是印象派的作品，心卻是平靜而愉悅、頭腦也異常的明朗。
懷念哈姆老師的游泳課
如今，每到夏天，游泳的時候，看到一群小朋友在玩水，都會想起北醫的游泳課，想起哈姆老師游泳倒退嚕、招牌海獅吼以及浪花淘盡英雄的絕技。
還有那些年，與那群一起修游泳課的同學們，也是念念不忘。
北醫畢業生 林均賢
2015 年 7 月 8 日於台北
註：哈姆老師於 2019 年 8 月不幸逝世，不盡的追思與感念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