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林均賢醫師
超音波掃到很愛睏
新竹查完房趕去總院掃甲狀腺超音波,掃到最後一位病人,有點愛睏,病人突然對我說:
「我以前是張天鈞教授的病人,幾年前穿刺過,很久沒穿刺了...」
我說:「教授大家都非常尊敬,他是我們老師的老師...」
(雖然愛睏,我依然盡量做正,掃超音波像掃地一樣,努力把甲狀腺掃乾淨)
張天鈞的父親是我校長
伊講:「他的父親是我國小的校長!蒜頭國小...」
我說:「教授(せんせい)是嘉義人,妳馬是嘉義人矣?」
(我眼睛盯著超音波螢幕,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這位阿姨)
伊講:「我堂哥他們小時候常跟張天鈞一起打球...,他們很熟!」
教授會打籃球?
「籃球?教授除了畫畫還會打籃球?」我眼睛一亮。
伊講:「對阿...不過教授身體好像不太好了?」
我沉默了一下,回想起許多往事。
名滿天下,令人懷念
張天鈞教授退休多年了。
從我當總醫師幫忙代診,後來回總院掃超音波,陸陸續續都有很多病人表示很懷念他,現在新竹看診也有一些是他當年的老病人。
記得總醫師那年,周五下午去張天鈞教授門診,坐在他旁邊幫忙打電腦,那時他的身體不是很好,病人一看到教授有看診,攏非常歡喜!
病人一來都不太說自己怎樣,都先問:「教授你身體有較好無?」
沒病來看醫師的原因?
有的病人沒拿藥、也沒抽血,問問教授身體好不好就走了,我在旁邊一頭霧水?感覺他們沒什麼問題,純粹是來看看張天鈞教授身體怎樣。
現在我很確定當時的感覺是對的。
當時都跟張天鈞教授聊他的油畫,聽他分析留法三劍客的畫怎樣,高更的畫怎樣,他自己的畫又是怎樣怎樣...,聽了各種有點臭屁的油畫賞析,卻沒有學到他甲狀腺的超群絕學,真是殘念!
當我也很老很老的時候...
腦海中正胡思亂想的時候,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!
希望有一天,當我也很老很老,老到無法看病的時候,被病人忘記是應該的。
但是萬一病人竟然還記得我的話,希望他們可以記得有位阿賢醫師,當年除了每天摸摸病人的脖子,寫一堆流水帳的日記以外,還是一位心地善良的醫師。
各種獎項比不上被病人懷念
傑出的醫者在醫學生涯中,註定會得到各式各樣的獎項、榮譽與頭銜。
但是我認為最重要的獎項與榮譽,都比不過退休多年後,仍然被病人所懷念吧!
愛照顧家己的身體
天地者,萬物之逆旅也。光陰者,百代之過客也!
再意氣風發的人物,轉眼都會過去。浮生若夢,為歡幾何?我再次陷入沉思。
「無毋著!人攏會老,愛照顧家己的身體」我放下超音波探頭,緩緩的回答。
2023 年 5 月 18 日為之記
(相片為超音波結束,與台大代訓研修醫師董睿哲合影)